孝順...需要用什麼來換？

2007.06.17 孝順...需要用什麼來換？

（背景音樂：落雨聲）

知道嗎？其實我本來不應該來到這世界上的.
因為那時爸爸媽媽已經有哥哥、姊姊......我是個意外！印象中.我原本會再有個哥哥的.
可能因當時經濟環境不允許.所以他無法來到這世界.
但我爸實在是"太積極"珍惜和我媽相處的時間.過不久....媽媽又懷孕了！
他們本來要把我拿掉的......聽說就差一點點.......只差一點點而已！

從小時候有記憶開始.我們家就是三代同堂.
那時家裡成員有爺爺.奶奶.爸爸.媽媽.哥哥.姊姊.我
我.是最小的！爺爺奶奶最疼我.他們要回雲林玩.參加進香團.到親戚家玩...我就像個寶貝.
被他們抱著到處玩.到處跑.被捧在手掌心上.
有了爺爺奶奶當靠山.從小受什麼委曲或跟哥哥姊姊搶玩具.爺爺奶奶總是很偏心的幫我....
小時候我很喜歡玩玩具.那時我們家是賣米的....所以玩具都用米袋裝
我有兩袋滿滿的玩具.倒出來....全都是挖土機.我那時都叫他們"卡卡".（台語挖土的諧音）
每次只要爺爺奶奶想帶我出去玩.我不想去或不開心.
就會多出一台挖台機.爺爺會說：惠新惠新.這有"卡卡"....跟丫公丫媽去進香就有"卡卡"....

這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.漸漸大了.開始讀國小.
過程中.爺爺奶奶都還是好疼我.有了他們.我敢跟爸媽頂嘴.我不怕！因為爺爺奶奶會幫我.
有次爸爸要打我.我奶奶甚至直接擋在我面前....他們好溺愛我！
國小時.我們家境不好.爺爺.奶奶.媽媽.哥哥.姊姊.我.全靠爸爸一個人開計程車的收入支撐.
我們擠在一個很小很小的屋子.3房2廳.
爺爺奶奶一間.爸爸媽媽一間.哥哥、姊姊、我一間.
小時候打棒球校隊.獲台北縣少棒亞軍.學校受邀赴日參加友誼賽.
要出國了耶！要去日本要去日本.超開心！
回到家.我跟爸爸媽媽說要去日本.學校有補助一些.只要出1萬多.......
但我爸媽不讓我去...因為家裡沒錢.......我直接就哭出來....但爸媽仍不讓我跟著球隊去日本....
報名的時間越來越接近.但爸媽還是不讓我去.實在是真的沒錢吧...我想.......
那幾天.我幾乎每次問每次哭.......有天忍不住.就跟爺爺奶奶哭訴.
爸爸媽媽不讓我去日本打球.他們好過份.他們不愛我......
爺爺說.惠新要去日本打球.是我們很驕傲的事.怎麼可以不讓他去....
耶！雖然我們家很窮.但我還是可以去日本！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孩.我飛到了日本打球.吃喝玩樂！

國小畢業後.進入國中.這個很容易讓人叛逆的時期.
我.壞到一個......自己現在回頭無法想像的境界！我無法原諒自己！
覺得爺爺奶奶很嘮叨.每天不停的唸唸唸.
每天他們好像很關心我.問東問西.我覺得好煩！
有次國中朋友.把幾把刀藏在我們房間.被爺爺看到.他氣壞了.直接開罵.
但有朋友在.我很不爽！口氣很差！趕他出我們房門....然後吼了他幾句....
國中跟著哥哥.有樣學樣.....就跟著一群壞朋友.到處飆車.那時蘆洲就是S彎道最有名.
飆車時.看到人就罵三字經！不爽就一群人下車圍毆不認識的路人.
停下來.就買一堆沖天炮沖馬路.........看哪個想討公道的人要來遭映....
國中吧！什麼都不怕死.什麼都無所謂.國中愛打架愛鬧事的我.被記滿了3大過.
每次我媽跑到學校.都是因為打架.
有次我媽又被老師叫來學校.我媽一來學校看到我....
不顧在場有很多同學與老師.直接呼我一巴掌.
說：「我生你這個兒子.有夠丟臉！！早知道你壞成這樣.當初就該把你拿掉！」

但我那時很壞.但我覺得壞的有原則.我不跟他們吸毒.
他們躲在司令台後面吸膠.用簡單的塑膠袋.在那邊呼起來.......
那時其中的朋友紅毛.後來玩過頭.被退學！但他住我家旁.還是常常會碰面.常常去玩樂.
過些年.他跟了老大.後來變成真正的黑道.前幾年還因擁槍吸毒被捕....我感觸很深！
跟他們這段朋友玩.我就會晚回家......很晚很晚.......那時才國中........
所以奶奶會唸會罵......有次我竟然對我奶奶罵三字經...........
我奶奶哭著打給我爸爸.回來就是對我一陣拳打腳踢！叫我跪著到天亮.....
我跪著的時候.還叫奶奶別裝了！別哭了！跪到半夜.....
還是我奶奶去求我爸爸讓我起來.說明天還要上課.....讓他去睡！
有次印象很深刻很深刻.我不知道是和文宏還是健瑋又或是楊仔搭公車.
朋友發現我爺爺坐在前面.我看到了！就繼續不發一語.
朋友說：你爺爺耶.你過去打個招呼！
我說：才不要！為什麼要！
就這樣.我沒去叫爺爺.就靜靜的看著他孤單的坐著，然後默默在三重站下車.......

後來國中畢業.遠離一些別人眼中的壞小孩.才發現我也是別人眼中的壞小孩
我曾聽過朋友的爸媽當面說：你以後不要跟我們家的小孩來往......
後來剛上高中.死性不改，才讀半年！就被退學............
時間與環境的變遷.後來讀商科.班上都是女生....常罵三字經不好意思.我開始想要偽裝自己.
假裝好脾氣.假裝很客氣.收斂自己.想要洗刷過去的罪惡.........
這時也剛好接觸吉他.參加社團.......漸漸的....國中那個我.......自己都快忘了！
回家.遇到爺爺奶奶.態度已經好很多.看心情好壞！心情好會跟他們打招呼.
心情不好或不想理他們.連看都不看一眼就進房間............
有時忘了有幾天；應該說是幾個禮拜.沒聊上天.他們怎麼問.我都淡淡的答幾句而已....煩死了！他們！
記得有次哥哥看不下去.直接嗆我：惠新.你這樣做對嗎？虧爺爺奶奶最疼你！幹！（以上皆為台語）
我不知道我錯在哪！心情不好不行嗎？
對爺爺.奶奶.爸爸.媽媽.哥哥.姊姊.我就是用這樣的態度在面對.我就是老大！我想怎樣就怎樣.........
開始有些改變.是我到花蓮唸書後.一個人到外地！我突然體會到家人的重要.家人的寬宏大量...無怨無悔
重新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該對家人好一些.
專科同學應該都知道.我在花蓮！每個禮拜都會回家.給"家人看".
因為我覺得爺爺奶奶會想我.我媽媽總看到我回家.才會煮很豐盛的菜.
記得有次姊姊說：媽！今天菜整豐富.弟弟待會要回來對不對？
我媽說：嗯..對呀！你弟喜歡吃這個這個.還有這個這個..............
突然.我愛上回家的感覺！也開始覺得自己似乎該學著孝順些.............
我哥.是別人口中的那種「黑衣人」.但他從不兇家裡人.從不對爸媽或爺爺奶奶不敬.
他雖然在外人眼裡很兇狠.但他卻讓我敬佩！讓我崇拜！因為他很"孝順".
這點我印象很深刻.例子太多.我舉不出來.........
我這年開始反省.開始思考.我怎麼樣才能跟哥哥一樣.或是比他更孝順.......
但我想.老天總是愛捉弄人吧！
這天.我和文宏一起睡覺.聊到家人的重要.他聊到小姑姑.我聊到我爺爺奶奶......
聊到一半.我聽到我爸不尋常的口氣........敲我房門！說：奶奶跌倒了....
我頭皮整個發麻（當時的畫面.至今我仍記得一清二楚.崩潰的程度至今也完全沒變）
我......來不及了！奶奶變成植物人.她......再也不能跟我說話了！再也不能唸我了！我後悔了！
最疼我的奶奶.不想跟我說話了！我怎麼說.奶奶就是不看我一眼.依然熟睡著.........
我好崩潰！原來........家人是會離開的！
從小我以為爺爺奶奶會這樣一直陪著我們.到我長大.結婚.生小孩.抱孫子..........
我錯了！他們隨時會走.而且不會事先跟我們說.......我好後悔！
在新光醫生.醫生宣佈曾林格女士.腦死.....我記得爺爺大哭.整個人突然跌坐.....
我扶著爺爺....抱著他......我說.....爺爺.....我好愛你.以後我會乖乖.我會孝順.....然後一直哭！
整個病房.都是我們全家人在哭的聲音！好淒涼.好無助.好可怕的一個畫面.......
隔天......爺爺頭髮全白了！爺爺開始變的沈默不語.
我開始試著每天都和爺爺說好多話好多話.因為他最愛我了！最疼我了！
我來逗他最有效.最有用........但並沒有......
爺爺變的很沈默.說過的話.隔幾分鐘會再重覆一次.像是老人痴呆症....
以前有奶奶做伴的爺爺很愛笑.很愛一起打牌......但一切都改了！
原來老來伴是那麼的重要........我好心疼爺爺！
奶奶變成植物人後的那幾天.我所跟爺爺聊天的時間.....比我前十幾年還多！
遺憾.真的很令人心痛.但發生了！總是要面對！
那時在桃園萬能唸書.我騎車去桃園時.或放假回來時.會一個人去醫院看奶奶.
雖然她不能說話.但我總會跟她說說話......希望她知道我變了！惠新很愛她的.......
爺爺在短間內.可能因為打擊太大.整個人常常不舒服.....常常胃痛.......
爺爺跟我說.他以前胃痛.只要喝胃乳.就會好....
那天看他整天不知道喝幾包胃乳.都還是會痛.
後來爸爸帶他去醫院檢查.....晚上爸爸媽媽和爺爺回家後......
媽媽來我房間.跟我說：
惠新.記得！別再惹爺爺生氣.要記得對爺爺好一點....爺爺得胃癌.....
我的天！在捉弄我們全家嗎？老天爺！我不是已經要對爺爺孝順了.你怎麼不肯給我機會？！
隔幾天....爺爺進醫院.開始住院的生活.
我幾乎每天都會去看爺爺.我每天都會去陪爺爺.爸爸也是.媽媽也是.哥哥也是.大嫂也是.
我們不能哭.不能有情緒.因為爺爺覺得......再幾天就要出院了！
有時顧著爺爺.明明知道醫生說病情惡化.也許剩幾天日子..........
但卻從爺爺口中說出：他出院後.想去釣魚...然後還要做好多事.
醫生瑪琲貼布的劑量越來越重.....因為爺爺情況越來越不樂觀.....
有天爺爺覺得貼布貼久了.很不舒服.....想自己撕下來........
我趕緊阻擋說.....丫公.這不能撕下來......爺爺說....為什麼不行........我沈默.....
那幾天.我陪著爺爺玩象棋.又跑去買收音機給他聽.又是每天找話題跟他聊.
小時候.爺爺玩象棋好利害.但這時的爺爺.....幾乎每盤都輸我.下的棋很不合邏輯....我忍不住哭了！
爺爺問我怎麼了？我說...沒有啦！學校的事！差點不能畢業.............
那時是學生.我要上課！都是利用晚上去醫院的.
這天台北異想世界音樂教室.請我去辦講座.關於民歌手駐唱經驗......
來了不少的朋友.我很努力分享......準備唱歌時.
我接到我哥的電話.只說一句：惠新！快回來！馬上！
我知道意思.但我人在台上...........
卻得在這樣的心情下.唱一時歌.我強忍悲傷.並假裝開心的和台下互動........難熬！
唱完後.笑嘻嘻的和大家說聲再見.轉身後崩潰大哭！
飆回蘆洲的路上.我視線被淚水弄的模糊.....也不記得馬路上有紅綠燈.....
一到樓下.我聽到頌經聲...........家住三樓！
我從一樓就是跪爬到三樓.........進門後.....大家說！惠新.快來！
爺爺最疼的孫子回來了.快！爺爺在等你！
我牽著爺爺的手.......說：爺爺....我不管！下輩子.我還要當你孫子！你還要當我爺爺！
幾秒後.........爺爺過世了！他就像睡著一樣.卻不想醒來！
整個家族幾十個人的哭喊.他理都不理！狠心就這樣睡著.......
我就在這麼短的時間.同時失去爺爺和奶奶........
對於我爸媽.在那麼短的時間.同時失去了雙親...........
孝順.這時候才懂！晚了些.遲了些.......傻了些..............
從那天起.我立志「不當全世界最有錢的人；但我要當全世界最孝順的人」.
我要對家人很好.我要努力的做................
媽媽喜歡看到我回家吃飯.我每個禮拜在嘉義.再累再辛苦.我都得回家！
有次有個重要的報告.我甚至回家吃個媽咪煮的飯.晚上再回嘉義！
因為我知道.媽媽會為了我煮菜.我最愛的貢丸湯.我最愛的絲瓜.我最愛的炒蛋...我最愛的魯肉.
我不回去.這些菜會剩好多好多.而且媽咪會失望！覺得我不愛她了..............
從小我們家貧窮.每回家族聚會.叔公們總是開好幾台賓士去.
我們家是開裕隆（當時最便宜的國產車）.看著爸爸羨慕別人的眼神.我很心疼！
幾年前.看到爸爸問朋友.你的賓士車.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內裝...
爸爸在我的印象中.是個很節儉很不愛名牌的人.這樣的舉動.....讓我和哥哥姊姊都好心疼...
那年.我們許下一個願望.有天！一定要讓爸爸完成這個夢想！
終於.在幾年前父親節我和哥哥姊姊.3人一起貸款！幫爸爸買了他最愛的賓士車！

爸媽結婚那年沒渡蜜月.我一直希望他們可以出國玩.但他們怎樣都不肯.............
有次我忍不住.偷拿他們證件跑去旅行社.刷卡買了中國大陸的行程.去看萬里長城.紫禁城............
知道他們會翻臉.......當天放在桌上給他們.我就馬上回嘉義.立即關機！
後來......氣歸氣！他們還是手牽手一起出國玩了五天四夜.看他們開心.我們也好開心！
有天.知道爸媽想去外島.故意閒聊偷問...喔！原來他們比較喜歡澎湖.不愛金門.
又是偷偷訂了澎湖的行程.讓他們可以好好散心去！因為那時爸媽的心情很低潮.

孝順.....他們！是我最大目標.讓他們過好日子.讓他們無憂無慮.讓他們提到我時.是開心.是驕傲的！
有次爸爸的朋友.跟爸說重劃區有間店很漂亮.爸爸說：那是我兒子開的！
我聽媽媽跟我轉述時.我好開心！爸爸終於不再覺得提到我.是不開心.是比不上人家的！
創業過程.動力無止境！心裡只有一個信念「我想讓深愛我的感到光榮.感到驕傲」....我要做到最好！
爸媽.每期樂透彩都會買....每次沒中就很失望的抱怨！
有次我抱著我媽說：媽...！別難過！我就是妳和爸爸的小樂透呀！會永遠讓你們過好日子的！
孝順....在這年.....我仍在學習.
前些年.聽到我姊姊哭著來我房間......說.......媽咪去檢查.....得到癌症了！
老天爺對我的不公平.我已經懶的再計較..................
不管未來如何.我知道過一天算一天.能孝順一天算一天.能孝順一秒算一秒.
多長多短都沒關係.不要有遺憾就好！

爺爺奶奶知道我高中被退學.大家都在罵我時！他們安慰我....
說不要學壞就好...後來我再唸稻江商職.我很努力想做給他們看.
我從國中壞學生.高中被退學....到獲得全校模範生.
這一切.我真要好好謝謝我的爺爺奶奶.時常鼓勵我.讓我不至於走偏自己的人生

看到照片.爺爺奶奶.我好想你們！好想！我真的好想你們！
沒有你們在.我被欺負都不能找你們幫忙.你們也不能再帶著我到處跑..........
創業路走的好辛苦.....好多委曲都想跟你們說......
但我想......你們一定有幫忙了！不然我會走的更苦.更艱難才是.........
小時候一起去進香團時.你們都說.....希望我可以在遊覽車上唱歌.讓你們可以感到開心.
雖然那時我不敢在車上唱,但我跟你們說喔！
後來我變勇敢了.而且還跑去參加學校的全校歌唱比賽.我拿到冠軍了！
當下.我就好想跟你們說！好想讓你們知道！
小時候.你們就說我們曾家學歷都不高.希望第一個考上大學的會是我.
我.雖然功課不好！但我大學畢業了.最近也考上碩士班.

我又好想跟你們說.好想讓你們知道...........
惠新變了！也知道錯了！但前些日子.有次我夢到你們來找我.我聊了好多.哭了好久！
我都告訴自己那是真的.我就當你們都知道了！好不好？
當年開始創業.在網路上賣吉他.我東西都擺你們房間.有時累了！會在你們房間睡一會兒！
感覺好安心.再多困難.再多人欺負都不怕！
怎麼辦？我真的好想跟你們說說話？來找我好不好？拜託！
一天都好！你們不是最疼我了！
擁有什麼.對我而言都不重要！我願全一切交換.回到以前就好.你們都在.但我的壞脾氣不在.
遺憾！真的好痛好痛！孝順.真的好難好難！
希望此時此刻看這篇文章的朋友.別跟我一樣.
因為我不知道每個人.是如何體會.又是如何覺悟孝順的重要性.........

但對於我而言.........我的孝順；是失去一個爺爺、一個奶奶...才換來的！